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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類:書法篆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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糾錯留言#大字之祖瘞鶴銘(清晰多圖)簡介
上大學的時候,很向往古代那種叫做辟雍的學校,居然建在一座四面環水的島上。學生們生活在那里,一定憂愁寂寞,但也是一種美麗的生活,景色美麗,人心美麗,孤寂而高潔的美麗。
這次到鎮江,游了焦山。焦山就是夢幻中的水中小島,四面環繞的是長江之坐上輪渡,望著眼前的江水,飄浮的水汽按摩著毛孔,滋潤著皮膚,就覺得“焦山這個名字有些“火”氣,和這寬廣的水域有些格格不入。為什么不起一個朗潤些的名字?當然,“焦山”這個名字是有來頭的。東漢末年,一個叫焦光的人曾經在這里隱居,漢獻帝三次下詔讓他出山,他都找出各種理由拒絕了。焦光還算是個明白人、那種自身不保的皇帝,下一百次詔都不應該去的。到了宋代,另外一個亡國之君宋徽宗,不知為什么對焦光感興趣了,為了紀念他,把這座四面環水的島嶼賜名為“焦山”。皇帝賜名,就有些小題大做;讓這樣一座美麗的、帶有濃濃水汽的島嶼姓“焦”,簡直是糊涂和輕率了。
舍舟登岸,迎面而來的是定慧寺。使焦山名揚天下的,不是這座寺院,而是島上的碑林。西安碑林最著名,曲阜孔廟碑林最大,再往下,就數得上焦山碑林了。如果單從書法角度而言,焦山碑林恐怕比孔廟碑林更為重要,因為這里有一件寶貝。這件寶貝,是幾塊刻了字的碎石頭——《瘞鶴銘》。對焦山來說,是鎮山之寶;對碑林來講,為碑中之王;對書法而言,是大字之祖。
焦山西麓,臨江是陡巖峭壁。峭壁上,有千百年來歷代名人的題刻。《瘞鶴銘》是這些題刻中較早的一種,是古人為了悼念死去的仙鶴而寫的一篇銘文。據說,碑刻高八尺,有一百七十個字。文人墨客喜歡在石頭上題字,大概認為石頭萬年不毀,詩文也可以萬古流傳。但是,偏偏《瘞鶴銘》多災多難。唐代宗大歷年間(766-779),題刻著《瘞鶴銘》的巖石,竟然崩裂滑坡,墜入長江。為什么會這樣?一說是因為山體遭到了雷擊:一說是因為巖石長期受水汽和風雨的侵襲所致。
南宋淳熙年間(1174-1189),大概是在冬季的枯水季節,其中的一塊石碑露出水面,有人把它從江中撈出來,樹立在碑刻的崩裂之處。碑上有二十多字,許多人前來觀摩摹拓,有的甚至把字鑿下帶走。石碑的價值也漸漸被人們認可。誰想,數十年后,撈出的這塊石碑又滑落江中。這真有些奇怪了,仿佛命運專門和這塊石碑作對。到了清朝,一個與《瘞鶴銘》密切相關的人物出場了,他就是陳鵬年。
陳鵬年(1662-1723)是清初大臣,湖南湘潭人,擅長書法。當過浙江西安知縣、海洲知川、江寧知府、江蘇布政使。這個人是有名的清官,秉性剛直,敢于任事,不畏權貴。在江寧任上,因得罪總督阿山,被關進監獄,江寧的商民群情激憤,因此罷市。任江蘇布政使時,又得罪了總督噶禮,再次被誣下獄。鎮江百姓奔走呼吁,鬧得沸沸揚揚。這兩次冤獄,都是康熙下旨為他平反昭雪的。晚年,陳鵬年官至河道總督兼攝漕運總督。康熙六十年(1721)黃河決堤,在治理河道工程中,陳鵬年親臨工地,整頓河務。最終因操勞過度,積勞成疾,雍正元年歿于職守,終年61歲。
陳鵬年被兩江總督阿山誣陷而去官下獄,得到平反后,重新做官來到鎮江,時間是清康熙五十二年(1713)前后。經過一場大的劫難,好比生了一場大病,可能有一個調養時期。陳鵬年文人的積習顯露出來,他干了一件“閑事”——組織人打撈《瘞鶴銘》碎石,三個月撈出了五塊石頭,粘在一起,移放在觀音庵中保存。
應該說,陳鵬年是一個地道的知識分子。凡是當清官,當忠臣的,都是地道的知識分子,即所謂的“書生”,老百姓謂之“書呆子”。太靈活、太圓滑的人,往往以自我為中心,人世深,心機也很深,“清”和“忠”,對他們來說,是毫無用處的,甚至是累贅。
1937年冬天,日軍攻陷鎮江,數次派人到焦山尋找《瘞鶴銘》,但都無功而返。原來,定彗寺的法師和方丈,料定日本鬼子一定要來搶奪《瘞鶴銘》,提前把它埋藏在地下了。抗戰勝利后,才重新挖出。1960年,重建碑林的時候,《瘞鶴銘》被移到寶墨軒;2002年焦山碑林擴建,專門為《瘞鶴銘》修建了陳列廳,予以特殊的保護。
《瘞鶴銘》的字是活的一筆一畫都有生命,字字有飛動之勢,猶如一個個的人在那里列隊,但是還沒有得到什么指令,大家在自由地交談、嬉笑。一個個姿態各異的生命體沖擊著我們的視覺,它們的身體是開張的,生命力是膨脹的。
《瘞鶴銘》的書法藝術受到重視是在宋代,第一個對它作出評論的是歐陽修,說它難得,并以為奇。最為推崇這方碑刻的是黃庭堅,說它是縝密無間,勢若飛動,是“大字之祖”。宋朝的曹士冕說它“筆法精妙,為書家冠冕”。明代顧元慶認為《瘞鶴銘》“不在《蘭亭》之下”;王世貞認為“此銘古拙奇峭,雄偉飛逸,固書家之雄”。翁綱說:“六朝諸家之神氣,《瘞鶴銘》愁舉而淹貫之。”
黃庭堅的書法,長槍大戟,縱橫奇崛,雄渾大度,筆勢開張,吸收了《瘞鶴銘》中宮向外擴展,內緊外松的特點,形成了具有鮮明特征的“黃體”,黃庭堅也成為學習《瘞鶴銘》最成功的一位書家。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,在焦山讀書時,與《瘞鶴銘》朝夕相伴,對它癡迷不已,他的“六分半書”,隸楷結合,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《瘞鶴銘》的影響,吸取了它的營養。
瘞,就是埋葬的意思。《瘞鶴銘》就是為悼念仙鶴而寫的銘文。有人說,干這件事的是書圣王羲之,有人說是南北朝時期的陶弘景,還有人說是唐朝的書家。
王羲之一生喜愛鵝。有一次,他來到焦山,看到空中飛舞著兩只仙鶴,姿態優美,心有所悟,于是向定慧寺長老提出要用自己的書法作品換取這兩只仙鶴,長老爽快答應了。王羲之因為有其他的事情要辦,只身離開。一個月后,他返回焦山,準備領走那兩只仙鶴,不料,兩只仙鶴已經死掉了。王羲之很傷心,在埋葬仙鶴的土丘旁進行憑吊,并寫下了《瘞鶴銘》。
這自然是一個美麗的傳說。從內容上來看,《瘞鶴銘》是道教的東西。王羲之是道教徒,《蘭亭序》就充滿了道家思想。但是,單憑這一點,還不能判定作者就是王羲之。陶弘景也是著名道教徒。王羲之沒有留下自己的真跡,他的名氣大,與鎮江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,鎮江人更希望《瘞鶴銘》的作者是這位書壇第一圣人。
陶弘景(456-536)是南朝齊梁時著名道士、醫藥學家、煉丹家。字通明,自號華陽隱居,丹陽秣陵(今江蘇南京)人。年輕的時候,陶弘景當過一些小官,但是官場傾軋,仕途不利,心中很是郁悶。于是在齊永明十年(492),上表辭官,跑到江蘇句容茅山隱居起來,一下就隱居了四十五年。
梁武帝蕭衍即位(502)后,推行佛教,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樓臺煙雨中。”遍地都是寺廟。但是他對信奉道教的陶弘景十分推崇,屢次請他出山,陶弘景都婉言謝絕,還給梁帝寫過一首詩:“山中何所有,嶺上多白云,只可自怡悅,不堪持贈君。”遇到國家大事,梁武帝還是想方設法征求他的意見,當時的人稱陶弘景為“山中宰相”。
陶弘景是有名的書法家,年輕的時候,主要學習二王書法,晚年隱居茅山后,收藏了楊羲、許謐、許邁等人的真跡,這些人既是道教清派的創立者,也是晉朝卓有成就的書法家。陶弘景心摹手追,頗有收益,他融化了漢晉、南朝用筆渾厚、結體勁密、筆姿舒長的風格特點,博采眾長,融會貫通而自成一家。從字體的風格上判斷,現在人們更加傾向《瘞鶴銘》的作者是陶弘景。傳說,天監十三年(514年)陶弘景為悼念死去的仙鶴,寫下了《瘞鶴銘》。
《瘞鶴銘》的名氣為什么這樣大?其實,這是一種殘破意識在起作用,殘破就意味著不完整,意味著美的喪失,意味著遙遠,這種永遠得不到全璧的東西,與我們有著巨大的時空距離,于是不免朦朧起來,因此,越是殘破越是美。
《瘞鶴銘》存字(53圖)